一篇由梦衍生的短篇小说
我从水门汀回到农场，奶奶告诉我佩里被医生接走了。
佩里是陪伴我长大的一匹马。当我不开心的时候，佩里会蹭我的脸，我从来没有被谁这么温柔地对待过……她是我最好的朋友，她是我的童年。
我支支吾吾地问奶奶为什么医生要接走她，奶奶浑浊的目光闪烁了一下……我知道，医生一直都不喜欢我，就像镇上其他孩子也不喜欢和我玩一样，医生一定觉得我没救了吧……
“奶奶，我，我去把佩里要回来……”从水泥森林里回来的我似乎终于可以说出几句完整的句子了。
奶奶哭了，泪水填满了她脸上深深的褶皱，她让我不要再提佩里了。我拥抱了奶奶，她佝偻的身体越来越瘦弱。她一直在自责，说自己没文化，没有能力把我带好。
“不是，是奶奶教我和佩里说话。奶奶教我交朋友。佩里，树林里的小兔子，藏在地下室的猫咪。我有朋友……”我笨拙地安慰着她，她却哭得更伤心了。
夜幕降临，我又像孩提时期一样蹲在门口数着星星，奶奶也一如当年，坐在院子里乘凉。忽然，她开口问我水门汀好玩吗。
“不好玩。”我没有说谎，我不觉得水门汀像爸爸妈妈说得那么好玩。
奶奶没有再问下去。
半晌，奶奶睡着了。我背她回到小屋，给她盖好被子。奶奶睡得很熟，她似乎正在做什么不开心的梦所以一直皱着眉，这让她额头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。
我回到房间，把自己在水门汀卖不出去的画从包里拿出来，一张一张贴回墙上。水门汀的人不喜欢我的画，他们说我的画太邪恶。
噼啪的响声从窗户上传来。
下雨了。
我躺在床上闭上双眼，又一次看到那些嫌恶的目光。爸爸妈妈的，水门汀人们的，镇上小朋友的，医生的。他们都觉得我是个怪物，我画的东西很恶心……
雨声越来越大，伴随着响彻天际的隆隆雷声。紧接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。
我被方才的炸雷吓得浑身打颤，但还是鼓起勇气跳下床去开门。我长大了，我要面对那些恐惧。
我打开门，是医生牵着佩里！平常干干净净的他此刻被暴雨淋成了落汤鸡，看起来也没什么精神。
“你回来了吗？”他疲惫的目光里带着一点惊讶，但似乎无暇也没有兴趣与我多谈，见奶奶还没有出来，就自顾自接着说，“佩里杀了人……他们要处死她。我不想佩里死，还是你们继续养吧。”
我喜出望外，冲出门抱着佩里的脖子，冰凉的雨水瞬间打湿了我的全身，我冻得打了个激灵，可眼角还在发热。
“你把佩里变得和你一样！狗改不了吃屎！”医生歇斯底里地冲我破口大骂。
佩里忽然挣开了我，一边长啸一边冲着医生扬起了前蹄，吓得医生在雨中踉踉跄跄地逃离了农场。
这个午夜和做梦一样开心，我嘴角都笑得有些僵了。我躺在草垛上，和佩里在阴冷潮湿的马厩里睡了一夜。
翌日，平时习惯天不亮就开始打理农场的奶奶没有起床。我回到屋子里，她还在睡觉。
我忽然想起了妈妈，她睡着的时候脖子上绑着一条粗麻绳，舌头伸得很长，眼球都快瞪出眼眶了，床单也湿了一大片。妈妈虽然不喜欢我，可我不也不希望她永远醒不来。我哭着回头，爸爸就用一根一样的麻绳勒住了我的脖子，其他我什么都不记得了……
我忽然好害怕，开始抱着奶奶的肩膀轻轻摇晃，害怕惊醒她，又害怕她再也醒不来。
“奶奶，佩里回来了，马厩，佩里……佩里在……”我的声音好像被什么给扭曲了，又回到了童年的语无伦次。
终于，奶奶皱皱巴巴的眼睑颤了一下……
她睁开眼睛看着我，问我几点了。
“啊……老了。居然睡了这么久。”奶奶笑着揉着我的脑袋，我却哭了。
帮奶奶做完事，我就带着佩里去草甸玩了。
正午，我带着画板坐在草地上画着正在低头吃草的佩里。阳光洒在她的身上，反射着健康的棕红色光泽。
日落，我放下了笔。这是自从我离开农场去水门汀那日至今的第一幅作品，画上是漆黑的午夜和一头仰望星空的牛。
我爱这里。这里有最爱我的奶奶和佩里。
我不要回水门汀。
【END】